■彭瑞广
记忆这个东西真是奇怪,有时消逝的无影无踪,就象什么没有发生过;有的埋的很深,不知什么时候,或是什么机缘她就神奇的冒出来,而且是那样的清晰。前时看到几个老师写的自己经历的往事,很是感慨,我的脑海里瞬间也浮现出多年前的一件往事。
我是一九七O年参加工作的,这件事发生在我参加工作的第三年。上世纪六十年代末因备战备荒的需要,国家投重资在我们厂建一个合成甘油中试车间,试验用合成的方法生产硝化甘油一一做炸药的一种原料。我们几十个青年学生就是因此分配来的。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试验车间分一、二、三部,就是三个工段。一部生产丙烯醛,丙烯醛据说是二战时的催泪瓦斯。二部生产丙烯醇,三部制做过氧乙酸(我们通常叫过乙酸)加入到丙烯醇内,制成合成甘油。我就在三部工作,生产工艺是中科院济南化学所经小试后设计编制的,整个生产设备都是用的防腐材料,有不锈钢的,有衬铝的,连阀门都是玻璃的。氧化塔、反应釜、热解器这些生产设备都是我们本单位自己制造、安装的。
那时工业制做过乙酸的过程是在低温下进行化学反应的。因其沸点很低,在一7°以上就会汽化,如持续不断的升溫就有可能使的压力过高致生产设备发生爆炸。所以为安全起见安装了几套当时国内先进的自动控制系统,在仪表控制室内对生产过程进行远程控制。控制室环境优美,在里面操作着先进的自动化装置,非常惬意。为了保护人员安全,在控制室和生产设备之间,建起了一座钢筋水泥的厚厚的防爆墙,设备多高墙就多高。
近二十米高的氧化塔里注入乙醛,徐徐往塔里加入臭氧,在一20度的环境下进行化学反应。此塔内生成的半成品经热解器热解气化后,经冷却得到的液体就是过乙酸,然后经过管道流入过乙酸贮罐内贮存。其贮罐内温度控制在一15°左右,以防温度、压力过高,产生爆炸危险。
那是一九七二年一天。那天早上工作正常进行。上午十点左右,过乙酸贮罐温度不知为什么开始慢慢升高,所有措施都没能控制住温度渐渐升高的 趋势,如温度升高至汽化温度,贮罐压力就会渐渐增加,就有爆炸的危险。一会的功夫,控制室的人越来越多,车间领导和技术人员商量着采取什么措施能把温度再降下来。随着温度升高,这时罐内压力也在不断升高,报警灯亮了,报警器响了,危险一步步逼近,为保证生产安全,不能再等了,这时,领导决定,释放重锤(一个下端尖尖的圆锥形的金属体,平常高悬在罐体防爆膜上方)把罐体上的防爆膜砸破,释放罐内压力,解除危险。可当把固定重锤的绳索解开,重锤却不紧不慢的下落了几十公分,就卡住了。活动一下,往下动一点,指望用尖锐的重锤加速度把防爆膜捅破是不可能的了,而防爆膜就是比罐体材料稍薄的同样材料制成的,关键时刻能否起作用还未知。为保证安全,避免产生爆炸事故,紧急商定这罐料不要了,将罐体底部的排污阀拧开,将料放出来。不一会,开阀的人提着一把挺大的活搬手急急的跑回来说,怎么使劲那个玻璃阀门纹丝不动,根本打不开!(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因是试验车间,根据化验数据经常停下来计算、调整一些生产参数,先在玻璃仪器内试验后再开车进行中试,开开停停,一年也没有几个月进行中试,所以设备基本上是新的。谁想到关键时刻却掉了链子,不是掉链子,简直就是断了链子!)而此时报警灯更加急促的闪烁,仪表盘上的温度计指针还在慢慢地向上翘,而压力表上的指针哆哆嗦嗦也在上升,离标记的最危险的红线越来越近了。好像空气顿时凝固,只听见墙上钟表的滴答声。
工艺工程师指挥着操作工在仪表盘上将几个冷却液调节阀由自动切换到手动反复开到最大,可温度和压力还在上升。车间主任的眉头紧锁着,老班长的额头上渗出了汗,车间书记赶紧带了几个人跑到防爆墙后的黄台山上铁丝网外看看安全距离内是否有人,做着最坏的打算。
危险一步步走来,这时陈立和老师(陈老师是武汉空降师转业到我们单位的)给我耳语了几句,和领导打了个招呼,我们两个急忙戴好防毒面具,带上工具奔向防爆墙后面,准备将那个排污阀门的螺丝松开,卸下那个阀门将料放出来。
因为阀门在贮罐的底部,为了快点卸下来,我俩扒在铺着一块一块比拳头大点的地瓜石的地上,顾不得身下那带尖带楞的石头,插好扳手使劲就拧,这时才知道过乙酸的历害,阀门上的螺丝锈的根本拧不动,怪不得阀门拧不开,这可怎么办?我知道罐内压力还在增高,不知哪会儿就会爆炸,当时的心脏,突突的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随着“吱扭吱扭”的声音,我和立和老师使劲拧着生锈的螺丝,一丝、一丝,将四个螺丝慢慢的往下拧,随着间隙在慢慢增大,头上、身上冒出了汗,手也越来越酸,咬着牙坚持,随着“呼”的一声喷出料液来的一瞬间,感到浑身松软,热汗变成冷汗,而冷汗浸身,手冰凉颤抖,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过乙酸流在地上,渗在地瓜石下,嗞嗞地冒气,我和陈立和老师浑然坐起在气化后的毒烟中,靠在墙根上喘气。隔着防毒面具的护目镜我俩互相看着,立和老师指了指我的眼,透过护目镜,我看到立和老师的眼里也泛着闪来闪去的,亮晶晶的,不知是泪还是汗。
一晃,这是五十年前的事了。如今立和老师也小八十岁了,我们同事们有时还相聚。“未言心相醉,不再接杯酒”,谈天说地畅叙友情。
(图片选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
作者简介:彭瑞广,回族,1952年生于济南,毕生从事于自己钟爱的自动化事业。近些年恰遇指引,习诗学词充电自勉。填词《蝶恋花·墨子飞天》参加由济南市文联主办的“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周年·济南解放七十周年诗词征文”活动中,获得一等奖。
【编辑制作:滑溜,本名刘健。憨派文学创始人,著有憨派文学奠基之作《滑溜》一书。《中国憨派文学》主编。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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